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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3章 第六十三章:被識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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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3章 第六十三章:被識破

那叫聲實在撕心裂肺, 梁映微微蹙眉。

視線調轉,便看見被他掌心陰影虛掩的雙眸猝然睜開,淡淡的疲倦血色泛在眼尾,眼底先是一抹罕見的冷厲劃過, 隨後才漸漸變回往日的溫潤。

“那個書攤……好像是關道寧設的!”

殺人這種字眼, 沒有人還能守在原地。

隨著二樓各處桌椅拖拉著的動靜。衙內也起身往那離得最近的窗口看了一眼, 一下就認出了早上關道寧從學舍拎著走的長幡。

聽到熟悉的名字, 林清樾幾步並去, 往窗下看。

只見熱鬧的長街一片雞飛狗跳,人群奔走潰散,在其中試圖逆流而行, 碾街面上的三個灰衣蒙面人格外突出,他們人手一把利劍, 正對著小小書攤後的瘦高人影,又劈又刺。

臨時支起的小攤哪裏受過這種難,在林清樾註視下,俄頃,被三人劈成幾截爛木板。毫無武功的關道寧被嚇得跌坐在碎木後, 面對來勢洶洶的惡人,只能倉惶地往街沿挪著軟成一攤的身子。

眼看惡人之一,長劍高刺, 關道寧幾近絕望地閉上了眼。

他是一點都想不明白,不過是寫個書信, 這禍事怎麽就這麽倒黴讓他攤上了。

可下一刻,卻是惡人先一聲慘叫。

關道寧睜眼, 只看那其中一個惡人難以置信地捂著後脖,隨著他側身, 關道寧這才看到日光下一根銀針閃著寒芒,正在惡人指縫之中。

風雲莫測,第一個倒下的竟是無端發難的惡人。

不再有惡人遮擋視野,關道寧怔然向那銀針射來方向看去。那是一處茶鋪二樓,支起木窗之後一張昳麗冷峻的面孔正靜靜看著他,緩緩放下他的右臂。

——是梁映。

然後是擠開梁映的衙內,看他暫時無事松了一口氣。

最後是一雙無論何時看見,心就會不知覺跟著靜下來的溫潤雙眸。

“跑。”

隔著長街嘈雜。

關道寧看懂了齋長林樾所作的無聲口型。

亂跳無律的心在這一瞬息似有了依仗,重拾起理智,關道寧左右一看,抄起離自己最近的餛飩攤長凳,壯膽似的長喝著,把凳子舉在胸口,凳腿朝外卯足勁往前沖。

那兩個拿劍蒙面人長劍一時無用,只能連連避退,便給了關道寧從人群溜走的機會。

只是蒙面二人並未對自己暴斃的同伴有任何觸動,見關道寧溜走,忙起身揮劍跟去,看那態勢,是不死不休。

林清樾皺了皺眉收回目光,看向梁映。

“我去找道寧,你們先回書院。”

之所以選了這茶鋪,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茶鋪離書院山門只有兩裏地遠,不消片刻就能回到書院,也就是明部的掌控之下。

眼下情況不明,讓梁映回到明部防範範圍之內,林清樾才能放心。

事出緊急,梁映知道自己傷勢未愈,衙內也明白自己的三腳貓功夫,兩人即使留下來也做不了什麽,聽林清樾囑咐,都配合得點了點頭。

“放心,梁映就交給我了。”

衙內拍拍胸脯。

“定要平安回來。”

兩人錯身之前,梁映低低的話聲擦著林清樾的耳尖而去。

林清樾輕輕勾起唇角,身形隨即隱入一處小巷,無人矚目之中,她順著磚墻輕功微踏,翻身上了屋瓦。

關道寧拼死奔跑的身形很快在俯瞰下顯現,林清樾抄著捷徑,從各處屋瓦上翻越,急趕而去。

而連著跑過了幾條大街小巷的關道寧也漸漸到了力竭之時。

他終究是不如兩個蒙面人訓練有素,在一個只剩死路的小巷盡頭,關道寧兩臂撐在自己的腰間,勉強將急促的呼吸順回來,盯著逼近的兩人,邊咽著口水,邊緊張地問。

“我與你們……無冤無仇,何故殺我!”

那兩人似乎篤定關道寧再無逃跑可能,並不急著殺他,刀刃就橫在他的鼻尖,卻只是照著他的影子。

“要怪,只能怪你命不好。”

命?

他什麽命?

關道寧忽地嗤笑。

生作歌伎之子,連生父都不知何人,從小在煙花柳巷長大的他,命又不是今日才不好的。

命不好,就該自己掙。

他若怪命,他就該還在邊城的花樓渾渾噩噩的過完一生,而非坐在禹州長衡書院,窗明幾凈的齋堂之中!

關道寧再擡眼,眸色堅定。

“吃我一招半步顛!”

不知何時伸到懷中的手,攥出一把淡黃色碎末往兩人眼前一揮。

那兩人本能地用擡肘遮擋。

卻馬上反應過來乖乖上課的學子哪來的“半步顛”,而半步顛這聽著唬人至極的名字之下,又怎麽會帶著一股酥酪的香甜氣息。

“他使詐!”

長劍揮舞的破空聲下,關道寧只拼命往前跑,不敢回頭,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跑出這條小巷,但他確實已經盡力了……

“詐得就該是你們這樣的蠢貨。”

月白的長靴從關道寧的肩頭劃過,一腳踢開了即將刺中的劍身。

“林樾——”

關道寧看著從屋脊跳下的修長身影,跑得都快吐出喉嚨的心終於又落了回去。

比起關道寧的驚喜,蒙面人見眼前追來的清雋公子,剛剛還要追殺的劍勢一緩改成了纏鬥。

林清樾微微斂眸,默默擡起手腕,只聽一聲不明顯的嘎噠一聲,少年儒雅寬大的學服袖口猛然飛出兩根銀刺。

竟直接用暗器!

長劍短距離回防根本無力。

一場本該更漫長的纏鬥瞬時有了結果。

林清樾瞥著幾息之後倒在自己腳邊的兩個蒙面人,眸光冷淡。

吃一塹長一智。

她現在可不會再讓人隨便近身了。

“他、他們死了?”

少年微顫的嗓音從林清樾的身後傳來。

林清樾緩緩轉身,關道寧癱坐在地上,本忙著喘氣的口鼻,因為乍然目睹了兩條性命的消逝,而忽然放輕了動靜。

“他們不死,死的就是你。”

林清樾的聲音很冷,和以往在玄英齋中都不同。

關道寧敏銳地察覺到這點,那兩分不該升起的惻隱之心霎時煙消雲散。

人命的輕賤,他早在花樓看慣。

只是書院的清凈明朗暫時溫養起了他麻木已久的心。

本質上,他只是一個獨善其身的小人物。

那一點點的勇氣、愛惜、悲憫只夠分給他最親近的人。

關道寧閉起眼,讓自己冷靜下來。

“我懂了,多謝齋長。此等橫禍——”

“橫禍?我看未必。”

少年清越的嗓音落在眼前極近的位置,隨之而來的,是溫暖的指腹揩過他鼻梁上的一處。

“這痣,誰教你畫的?”

不知是林樾話意裏的冰冷太過,還是他冥冥中發覺了被他刻意忽略的事實,尖刺一般的麻意從指腹與鼻梁相觸的那一片肌膚一下躥到全身。

“是……吳文,他說若我畫上了這顆痣,他家的商隊便能認定我,讓我代寫書信——”

“吳文。”

蹲在關道寧身前的林清樾一下站直了身子,垂在身側的手指驀地攥緊。

“原來是聲東擊西。”

-

“梁映,小心!”

嗖嗖的利箭穿刺之聲接二連三地從身後湧來,高泰安自覺自己四肢健全,承擔了照顧梁映這個傷病的角色。

眼見一支利箭破空而來,他想也沒想,肉掌一揮,硬扯著梁映往左一偏,倒在一張被掀翻的四方桌後。

那四方桌是正店用的榆木桌,堅實耐用地很,擋起利箭應不成問題。高泰安松了口氣,過了精神緊繃的關口,才意識到自己身上那尖銳的痛意。

“別管我,你先走!”

“衙內!”

梁映皺眉,拖著著榆木桌子挪到了衙內身邊,將忽然暈倒的人扶在身前,這才看清衙內的脊背和屁股在剛剛的箭雨中,各中了一箭。

這是場蓄謀的埋伏,沖他而來。

梁映確信。

來人分明知道他們會趕回書院,本以為安全無虞的一條直通書院的大道,剛走了一半,竟從屋脊兩邊飛出五六人影,張弓便射。

幸而先前殺人之說的叫嚷將這條街迅速清了場,並未有太多無辜之人被牽涉。

但——

梁映低頭看著在自己懷中暫時暈厥了過去的衙內,眼中升騰起一片陰雲。

“豎子!拿命來!”

似是察覺梁映已經無處可躲。

一路將他們逼進酒樓的箭雨停歇,一聲聲抽刀聲從梁映背後環繞響起,似乎已全然將梁映圍困在這兒。

“何方宵小,在此作祟?!”

酒樓二樓忽地出現一道清朗的少年聲。

他手上一柄利劍豁然出鞘,銀光閃過少年濃烈俊朗的五官,一人一劍驟然從二樓一躍而下,劍鋒直指那虎視眈眈的一行歹人。

可少年腳尖還未完全落地。

被圍困在方桌之後的目標陡然站起了身,他的雙臂之間不知何時竟彈起了一對利刃,伴著鬼魅的步伐,剛剛還叫囂不已的歹人陡然一靜。

下一刻,從天而降的正義少年站穩了身形,卻只來得及怔怔目睹一個又一個的歹人被毫不留情地刺中要害倒下。當利刃從最後一人腰間拔出時,霎時噴湧的鮮血染透了那一雙陰郁的眉眼。

那其中神情有淡漠、有不耐,甚至有閑情去看他肩前垂落的兩根長生辮,那辮上五色縷隨他身影翻飛不小心沾染上了幾滴血跡,他因這才顯出幾分懊惱。

卻唯獨沒有少年想象中的,應掙紮在深淵的絕望無力。

他更似,本就歸屬地獄的修羅。

而此刻,修羅擡眸,望向少年。

深邃幽沈的眼底清晰地映著他的錯愕。

“你似乎不太了解我。”

“我從未等過誰來救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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